文

子寒她的娘家在十几里路的另外一个村庄。

那个村庄靠近一条大马路，在上世纪四五十年代，那里已是四通八达，是十里八乡赶大集的地方。

村庄不大，几百口人，各色人等混杂。

地主富农贫农同住一村。有的人家几千亩地，牛车满院，也有的养不起牛马，秋收农忙时分，妇女也得下地干活。

关于她娘家的事情，只有听她说起的上面这些。

至于她的爹娘长什么样子，因为去世得早，只从为数不多的照片上见过。

关于更远的家世，便无从知晓了。

只是听邻居们说，她的爹娘曾经在村庄也是风流人物。家中几百亩地，也算是大户人家。

由于她的父亲喜欢结交江湖朋友，导致家境一步步衰落，最后领着七八个孩子逃荒要饭，到了河北邯郸，孩子只剩下五个。

她现在已年过古稀，一生勤劳善良。

也许是年轻的时候跟着老人走南闯北，见过世面，要强好面子，有自己的追求，有自己的思想。

就算是那个逃荒要饭的岁月，她也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。

她一生养育了四个孩子，两儿两女。

对四个孩子更是严格管教，希望他们将来都能有文化，有出息，所以，一直支持孩子们读书。

年轻的时候她做过十几年的老师，在教育孩子方面也算是注意方式方法。

让家里老大带着老二老三老四一起学习，以至于她的四个孩子也是格外争气，在学习上从未让她操过心。

总是能听到老师们夸奖她的孩子，也总是能在学期结束的时候看着她的孩子们把一张张奖状领回家。

那时候，她总是站在破落的院子门口迎接着她的孩子。

那时候农村的生活再平常不过，家中几亩薄田，也是靠天收成。

因靠近微山湖湿地，湖中生长了很多芦苇。

秋收之后，她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到湖中收割芦苇，然后撑着船运回河边晾干，在劳作的闲暇之余编织成苇把补贴家用。

也许她的腰疼就是年轻时候过度劳累落下的病根。

她做得一手好针线活，在那个年代，十里八村有结婚的，都会提前找她做一身新衣服，或者做被褥的时候绣一对鸳鸯戏水等。

她为人爽快，又有文化功底，所以村庄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对她毕恭毕敬。

闲暇的时候，在不大不小的院落种上一些花花草草还有两棵枣树。

她一辈子喜欢花，可惜一辈子她的男人也没有送她一朵花。

因为她的男人是军人，所以很少回家，导致家里的所有农活都落在她的肩上，还得照顾瘫痪在床的婆婆。

虽说她的男人兄弟四人，只是在那个靠天吃饭的年代，至少她的男人还算是吃公家饭的，所以照料老人的担子就落在了她的身上。

一个妇女，照顾着三四个孩子以及一个躺在床上的老人，还得挣公分，这其中的艰辛，不言而喻了吧。

那么困难的条件下，她仍然每天早早起来，先把家里的鸡鸭鹅放开，然后哼着小曲给老人孩子们做饭。

等老人和孩子们吃饱后，她再把残羹剩饭混到一起扒拉几口填饱肚皮。

完事后总是说：我还年轻，身体好，扛得住。但是不能委屈了老人，谁不是爹娘生的啊，也不能委屈了孩子们，他们几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。

家中有客人来的时候，她总是能从菜地或者鸡圈鸭棚里找出最佳美味。

过节，她的哥哥姐姐们来家里的时候，她总是变着花样弄一些美食招待。

她的哥哥姐姐家都过得还不错，知道她家境不是很好，索性每次都给她带一些鸡鸭鱼肉酒的。

她也知道哥哥姐姐们的好意，然而碍于面子，她总是在一阵阵的推推搡搡中羞得满脸绯红地接过东西。

她生娃比较晚，结婚后第五年生了第一个女儿，又四年生了第二个女儿。

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岁月里，家里若是没个男孩的话，会让族人们耻笑嘲弄的。

所以在第二个女儿出生后没多久，她就把孩子送到远在河北的她二姐家，让她们帮忙照看。

第二年终于生了一个儿子，也算是为婆婆家添丁吧。

后来的后来，不小心又怀上了。她觉得，既然怀上了，就是一条生命，再苦再累再难，也要把这个娃生下来。最后，缴纳了一千三百元的罚款，她的家中又添了一个男孩。

一千三百元人民币，现在可能不算是什么吧，但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，那就是一个天文数字。

当时的工资水平一般是每个月几十元人民币，即使盖一栋院落最多也就需要两千元左右吧。

幸而当时她的两个哥哥都已经参加工作，给予她很多物质与金钱的帮助，否则真是无法渡过难关。

后来随着改革开放，生活也一天天好了起来，那段苦日子终于熬了过来。

只是每每想到曾经的往事，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流。

她说，她都不知道那段岁月是怎么走过来的，当时哪怕松一口气，估计日子就过不下去。

改革的春风吹遍了大江南北。她的男人也转业到了地方，日子一天天好了起来，孩子们也一天天长大。

只是儿女们的轨迹不是依顺着她的预定而前行的，导致又是免不了的操心。

家中孩子们陆续参加了工作，结了婚，有了娃。

唯独最小的一个孩子放弃了原本所学的专业，说是追寻他父亲的脚步，一脚迈出两千公里开外，一头扎进了部队。

她的希望很简单，就是盼着孩子们都能早点参加工作，早点结婚生孩子，她也能早点照看孙辈而已。

其实，当娘的基本都是如此吧，希望孩子们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健健康康，足矣。

每个孩子的生命都是她给的，几个孩子之所以能长大成人参加工作，与她的功劳是分不开的。

都能成为与社会有用品行端良的人，也是她感化影响的。

她的性格习惯品行毫无保留地都传给了她的孩子们。

一生从未享过清福，却在这个落寞的秋季被岁月摧残得遍体鳞伤。

她就是我的母亲。

在生老病死面前，作为子女的我们是那么的弱小，那么的无能为力。

岁月啊，请善待这位老人。

愿她平安，幸福，安康，快乐。

我爱你，妈妈。